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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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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善

二人撿著過往的事說了許多, 崔漣漪一來便將向來不茍言笑,就連梳起的發髻亦不亂分毫的大夫人逗得直笑。

崔嬤嬤從一旁上了盞茶,大夫人扯了人在身旁的繡榻邊坐下, 拉著人的手道:“來了便好, 來了便安心在姑母這住下。坐船坐了這般久想必是餓了,待會兒晚邊傳膳你就在姑母這用。”

崔漣漪接過那盞茶, 笑著對崔嬤嬤道謝。

鼻尖細嗅茶香又拉著大夫人,面上洋溢著雀躍的笑:“姑母,是漣漪愛喝的雨前龍井,這麽多年了姑母還沒有忘記漣漪的喜好。”

見二人旁若無人說了這般久,被晾於一旁的盧瑯意依舊低垂著頭, 一身白衣柔柔弱弱, 仿若風一刮就要倒了般。

不知道她心裏頭如何想的, 面上倒是不露分毫不滿。

也曾是名滿範陽的五姓貴女, 與清瑤並稱盧氏雙姝,如今落得這般田地還有這份心性不容小覷。

崔氏看了眼一旁的大丫鬟,後者會意。

從旁拿了繡凳來道:“請盧娘子坐。”

這一聲似是將親親熱熱的姑侄倆拉回神來,崔氏擱下茶盞笑道:“瞧我這記性, 光顧著與漣漪姐兒說話了,倒將瑯意忘了。”

她嫁過人了,再稱呼姐兒也不合適, 所幸便喚她名字。

盧瑯意的親姨母是崔氏的大嫂,厚著臉皮攀關系她也能喚崔氏一聲表姨母,在下人搬來的繡凳上坐下, 盧瑯意看向崔氏喚了聲表姨母。

不待人答話便低下頭去:“姨母, 瑯意如今是不吉利的人了。這番心頭實在是難受,漣漪妹妹心善, 帶著瑯意不請自來,姨母不會怨我吧。”

話說到了她身上,漣漪舔了舔唇瓣放下茶盞便拉著崔氏的手搖晃央求著道:“姑母,漣漪一人從博陵那地兒來,人生地不熟的怕的很,還好瑯意姐姐一路陪著漣漪。你要怪就怪漣漪,別怨瑯意姐姐嘛。”

一番話雖聽不出錯處,卻已將自個摘的幹幹凈凈了,是盧瑯意要陪著她來的,不是她拉著盧瑯意來蕭氏的。

後者心頭一硌楞,看向在崔氏身旁撒嬌的嬌俏女郎,面上滿是天真無邪。又覺是她自個多心了,漣漪向來不愛動腦子,應當是沒那個意思的。

“好了,姑母知道了。”崔氏拍了拍漣漪帶的手背。

餘光瞥了眼下首一身白衣的女子,往前都言盧氏雙姝,盧瑯意飽讀詩書,清麗無雙,當屬範陽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但如今看來清瑤才是那顆在夜裏才會熠熠生輝的明珠。

什麽不請自來,將她家漣漪姐兒也算計了進去。

“漣漪一人在這府上住著,除卻幾位表哥也沒個伴,姨母你便讓瑯意姐姐與我住的近些吧。”崔漣漪繼續拉著崔氏的手求。

言語間滿是替盧瑯意著想,後者松了口氣,覺得適才是她多心了。

這點不算要求的要求,崔氏自是允了,命下人在崔漣漪住的院落旁再收拾個住處出來。

說了這般多話,她松開了崔氏的手,坐在繡榻上安安靜靜喝起茶來。靈動嬌俏的眸光看向白衣女子,眨了眨有邀功的意味。

再過兩三日便是小年夜了,府上家宴一應事宜得細心再小心。

崔嬤嬤拿了單子又細細問了菜品,看了眼在座的二女問道:“夫人,加上柳二夫人那頭府上女娘子便有四人,姑娘家愛用的果酒甜糕是否要再加些種類花樣,也好吃個盡興?”

崔氏允了,又列了些旁的要加的菜品。

二人談話沒有避開二女,崔漣漪也將這話聽了進去。

她之前在博陵,剛到蘭陵不知這頭發生的事。

唯一還有印象的便是曾經聽聞二姑夫去江南游學歸來後娶了個六品小官的女兒,她以前見過柳姑母的。

生的妖妖嬈嬈,一雙狐貍眸瞧上一眼都要將人的魂勾去。

就連蕭三哥都肖似她,一張面龐狀若好女,那兩個女娘子是柳氏的什麽人,也生得同她一樣好看嗎?

崔漣漪捏著繡帕狀似無意問道:“姑母,你說咱們府上還有兩位女娘子,是漣漪見過的嗎?”

似是不想多提,崔氏沒有多提道了句:“你不曾見過,是柳氏的兩個表外甥女,如今在府上小住。”

二夫人的表外甥女,那便不是五姓女,想來也是江南那處不知打哪個窮鄉僻壤來的破落戶。

崔漣漪放了些心,像是不依不饒要比上一比:“那崔嬤嬤你說,那兩個表姑娘可好看,和瑯意姐姐相較如何?”

聞言盧瑯意蹙了蹙眉,隨意將人與她相較,太過輕浮且跌了身份。

但如今她已不是當年那個盧家二小姐,亦不是滎陽鄭家的二夫人了,不得不低頭。

“女子無才便是德,品性比樣貌更重要。”崔嬤嬤不答她的話,大夫人接了話頭道:“是啊,你表嫂嫂當年便是名滿範陽的才女,漣漪讀書若有哪處不解可去尋你表嫂嫂。”

崔漣漪癟了癟嘴沒說些什麽,只是道:“遠來是客,那漣漪備下禮送去兩位表姑娘院子裏,全了禮數。”

這得了崔大夫人誇讚:“漣漪向來是懂事的。”

這頭才用完了膳,青臺閣那頭南棲與柳氏坐在八仙梨木桌旁,亦在吃著晚膳。

柳氏讓她將賬冊帶了過來,準備膳後一應細細考教,細究有何不解之處。順帶再帶著她著手二房小年夜下人的分例發放事宜。

南棲正放下箸,卻見巧兒從外頭來在柳氏身旁附耳低語幾句。

隱約聽聞崔家,表姑娘什麽。

巧兒說完就見柳氏精致的眉眼蹙起,保養得宜纖長的手搭在桌上,喃喃低語道:“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崔漣漪是崔家的掌上明珠,太夫人和她那妯娌都喜歡那小姑娘。若她沒記錯的話,前幾個月裏那妮子及笄禮剛過。

議親嫁人也該提上日程了。

若蕭氏有意同崔氏再聯姻,這個節骨眼上倒是個頭疼的事。

見她眉頭緊縮,這段日子柳氏待她確實好,南棲適時開口問道:“姨母,可是發生了何事,南棲瞧你憂心的很。”

她這外甥女兒雖乖巧懂事卻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也是時候該讓棲姐兒知道她的圖謀了。

南棲就坐於她身側,柳氏拉過她的手,掌心熱熱的。

真切地說道:“棲姐兒你是知道的,姨母這大半輩子就得了你三表哥一個孩兒。臨了,這人還跑去了邊關,半點都不懂做娘的見了兒子去過刀尖舔血的日子心頭揪得有多厲害。”

“我也聽你姨夫說了,就算他戰場有功真能加官進爵,聖上也不會輕易允他歸來。”

“這都是個什麽事兒,我唯一的兒若搏得功名還不能在臨安謀個職位,只得苦哈哈地泡在那邊關。膝下沒別的孩兒徒留我孤苦伶仃一人。”

三表哥赴邊關也有些時日,也不知道如今過的如何。

她看柳氏傷心的模樣勸道:“姨母莫憂心了,你也說了若三表哥能搏得功名,那也未必不能同聖上討個恩典歸京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定不會忘了你這個好娘親的。”

本是借著這事實好引出後頭話,卻不防南棲這一番話真的勸慰了柳氏。

她轉念一想是這個理,衡哥兒自小聰慧,若他想回來必定會有法子的。

這些日子憂心他吃不好睡不安穩的憂慮被撫平了些,慌亂的心一點一點靜下來。

她看著南棲,越發覺得還是這外甥女好,體貼她,為她著想。倒真的生了想法,除卻將人嫁入大房奪權,日後也能留在臨安日日陪她說會兒心頭話,叫日子過的不是那般如死水一樣的無趣寂寞。

拿著帕子拭了拭眼邊淚,柳氏說出了謀算:“棲姐兒你也知道,姨母一人在蘭陵公府這些年實是孤掌難鳴。大房三人皆出自五姓大族,尋常時候說話也難說到一起去。”

她拉著南棲的手緊了緊:“姨母便想著若姐兒你能嫁給大房哪位公子,留在臨安與姨母做個伴便好。”

這一句話如晴空驚雷乍響,南棲楞在原處忘了回過神來。

也不知心頭是喜非喜。

這親事不是爹央求著姨母說給葉湘怡的嗎。

對,她瘸了腿再也不可能嫁入蕭氏,姨母便動了心思讓她代替,總歸她才是嫡親的外甥女。

南棲不怪柳氏為利益奔走,若無沒有好處的事她也不會去做。

各取所需罷了。

若能得姨母相助,她未必不能夠嫁與二公子。

衣袖下的指尖微微發顫,白皙嬌靨泛了點點緋紅,南棲低垂下頭去,輕聲細語道:“姨母是在打趣南棲呢。”

蘭陵蕭氏的公子,皆是臨安未出閣女子的春閨夢裏人,柳氏看她的這副情狀就知道沒有不願意的。

與她同一條心便好。

伸手要了兩盞茶,柳氏說出了眼前的憂慮。

“棲姐兒,姨母也不瞞你。姨母無用,因著不是五姓七望的出身,太夫人從始至終都瞧不上我。便是我有意為你說親,大房那也是不願的。”

“本想著湘姐兒傷了腿,年關過了還能拖著在這住上三四個月。臨安的夏來的早,到時衣裳單薄了起來能下的功夫多了去了。”柳氏也不是尋常女子,說起這等被清白人家聽見不齒的話來亦是面不改色。

“但在這節骨眼上崔家那掌上明珠喚漣漪的,竟也來了府上小住。”她三言兩語替南棲解釋了崔漣漪雖姓崔卻是能夠與蕭氏結姻的血緣關系。

“不是姨母多心,實在是憂心太夫人和大夫人起了心思,特意將人接過來要許配給二公子。二公子乃朝中重臣,從頭到腳都不是四公子能比得上的,姨母自是想將最好的說與你。”

柳氏喝了茶水,長籲短嘆,精致的眉眼因著連日憂愁憔悴了許多。

聽姨母的意思,若是不能嫁與衍哥哥,便要試試能不能將她嫁與四表哥。

不知為何,一想到那豐神俊朗的郎君亦會攬著旁人,說與說給她聽過的情話,心頭酸酸麻麻的很不是滋味。

南棲吸了口氣,捏了捏掌心看向柳氏道:“姨母,若是二公子不喜漣漪小姐,那就是太夫人和大夫人親自去說也是無用的。”

也對,蕭衍不是任人擺布的性子,只要棲姐兒能得到他的喜歡事便成了一大半。

晚邊室內燃起了燭火,墻角邊亦點了碧紗燈,女娘子嬌艷的面龐在燈火下肌容艷極,國色天香之貌較她年輕的時候還要更美。

再加之這副千嬌百媚的身段就是女子看了也臉熱,柳氏覺得事情還是有希望的。

話雖如此說,南棲心頭卻無半分把握。

燈火籠罩下,纖長卷翹的眉睫在面上垂下一道陰影,她不能肯定二表哥對崔漣漪無意,也不能肯定二表哥對她有意。

臨安貴女那般多,他大可以挑旁的人。

什麽時候她也會憂心男子愛不愛她了,若喜歡她便利用得些好處;不喜便看有無利用價值,若有就稍加引導勾得人喜歡上她,得到她要的,若無便棄之如敝履不去理會。

家世低微卻生就一副好皮囊,唯有如此她才能不被那些負心漢騙去。

與姨母說了一番話後今日二人無心再去管那賬冊,帶她知曉了小年夜的宴席布置後柳氏便乏了,亦讓南棲早些回去歇息。

告別了姨母,南棲與綠墨一路慢慢地走回了棲遲院。

才回了院內坐下外頭便有陌生的丫鬟送了東西來,通傳的小丫鬟道:“說是今日剛到府上的漣漪表小姐給小姐送的見面禮。”

見面禮,綠墨聽後做事的手一頓皺了皺眉看向南棲說道:“小姐,這人好生奇怪。她又不是蕭氏正經的姑娘,作甚一副主人家作派。”

南棲卻是從姨母那得知,這崔漣漪幼時在蕭家住上過一段日子,蕭家無姑娘,她是真真正正的表姑娘。

還未見著人,多思也是徒增煩憂。

南棲命人進來,帶著去放東西,回過頭看向綠墨,讓她將上回花燈節坐畫舫前閑逛買下的一置帳中香的鎏金香球取出來,當作回禮讓下人帶著回去給崔漣漪。

事畢,眼瞅著天色晚了。

月色皎潔,婆娑樹影透過半開的支摘窗投落在室內的地板上。

綠墨憂心一事,拿著茶壺沏茶的手一頓問道:“小姐,算算日子又是你那藥要發作的時辰了。可是要奴婢去玉清築尋二郎君?”

七日醉,昨日是最後一日。

南棲看著地面上錯落的樹影搖了搖頭。

之前是她難捱只能主動送上門去尋他,暗度陳倉許多回,丟了女兒家最珍視的東西。如今好了,卻是不能再那般行事。

若被旁人瞧見她便完了。

南棲卻不知這事食髓知味,她不想了,某些人卻不會放過她。

摘到了釵環首飾,泡在凈室的浴桶中,南棲看向綠墨道:“這些日子你也累的夠嗆,今夜我無事了,便無需你在這伺候。早些回去歇息吧,過兩日小年夜還得去大房赴家宴,估摸就會見到崔家那表小姐了。我這少不了你的。”

知道了小姐中的那腌臜藥好了,綠墨亦心頭松了口氣。

畢竟與二公子那般不清不楚總不是回事,見小姐這般說便放下心回住處去了。

夜闌人靜,女娘子不著絲縷泡在一個不大的浴桶中,桶內未灑花瓣。

清水漣漣,隨著白嫩胳膊晃動泛起一圈圈波紋,從上頭看下去雪膚峰/巒一應一覽無遺。

一日未見到了,他沒去尋她,她也沒主動問他。

看著掛在一旁要換上的水紅色小衣,繡著精致的菡萏,才露尖尖角。

太過於稚嫩了些,與她不相符。

白如玉的大掌抽走了那小衣,郎君倚在凈室的門邊,漆眸微瞇,借著屏風所掩將裏頭美好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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